第29章(2/2)
一挽长发定终身第29章
骑射装是贴身一体的,她没有多余的衣裳可以披在公主身上抵御寒冷,只能扯出身后的对襟红布披风为她挡一挡平地卷起的风。
陈良玉眼眶中溢出两颗泪,滚入尘土中不见了踪影。她这么小的年纪都经历过什么,以至于隐忍到失去至亲这样大悲大痛的事情都不敢释放天性啼哭,那无法言喻的心疼,使心中对她的提防与戒备开始一点点瓦解,如冰消雪融。
“别害怕,”她道:“还有我在。”
待她哭了一阵儿,情绪稍有缓和,她便陪同着她往火把最聚集处走去。
那里进进出出的人正在为贵妃娘娘的丧仪奔忙。
皇上颁布旨意,追封贵妃娘娘为惠贤皇后,按皇后的殡葬规格下葬。那份属于她的皇后的尊贵荣耀,终于在她死后为她加冕。
这次无人再站出来反对。
谁会浪费心力与一个已逝之人计较荣宠?
春猎因惠贤皇后骤然长逝取消了后面的流程。大丧期间,民间禁止婚配嫁娶以及任何形式的娱乐活动。
为期二十天的春猎第二日便草草收场。
在这样一场浩大的殡葬仪式中,有一人也在无人问津中死去,那便是宁王谢洵。
与全境挂白幡追悼惠贤皇后的大丧之仪相比,宁王的葬礼可以说不动声色,只在皇家陵墓选了三尺之地草草埋葬。盖因宁王痴傻,向来被视为皇室血脉之耻,生前便养在城郊,年轻些的官员都不大知道这位王爷的存在。
他死了,皇家的血脉便洗去了污点。
天气沉闷, 青灰砖瓦的墙沿都显得比平日矮。墙下一片刀光剑影,白刃相接。
低气压使人胸口的起伏都变得更大了些。
严百丈虽跛了脚,可陈远清自重伤后身子没有将养回往日的体魄,气力有些不济, 一番较量下来, 打落花叶无数,严百丈竟没怎么落下风。
下人们端来热水, 二人浸湿了巾帕拂去额角与脖颈的汗水。
严百丈道:“侯爷愁容满面, 可是皇上又提及了良玉的婚事?”
陈远清长吁, 脸上阴云更重, 徐徐而道:“陈家没落至此, 什么风光荣耀到他们兄妹三人这里也就到头了, 族中无人, 想想贵妃娘娘……”
严百丈立即纠错:“侯爷,是惠贤皇后。”
陈远清双手叉扶着腰, 短叹:“老糊涂了。惠贤皇后与陛下有年少最至纯至真的情谊在,也落得那般光景。良玉与太子看不对眼, 先太子妃薨逝侯府又多少沾点因果,太子若因此心存记恨, 嫁去东宫她岂会有好日子过?待哪日我两腿一蹬闭了眼,她不是由人作践去?”
严百丈道:“侯门独女,族中无人,往后便少了外戚干政的忧患。良玉品性纯良,身上又有真本事, 历经战火滔天,见过苍生疾苦,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太子妃人选了。再者, 将良玉拿住,北境便会乖乖听令于东宫,东宫地位稳固,国本不动,则社稷安定。”他一番说辞,尽是好处,“只是良玉……表面光鲜,一身本事尽数禁锢。你我苦心培育良玉成才,不是为了送她去做庙堂上供奉的泥塑菩萨的。”
陈远清闭上眼睛,头痛地揉了揉鼻梁。
“慎王与太子,侯爷更属望谁?”严百丈道。
属望二字,显然不是在斟酌女婿人选,而是关乎朝政的一问,言外之意是,你觉得谁更有继位的可能?
“眼下慎王看似势头凶猛,可根基还不稳,太子监国理政以来,从无错处,功绩甚伟。且不论东宫根基深厚与否,只论个人,若说谁更胜任来日国君,那便还是太子。”
无论从哪方面考量,太子都会是一个优秀的帝王,这点陈远清与严百丈心里清楚,朝臣们心里清楚,陈良玉心里也清楚。
谢渝会是一个好皇帝。
但好皇帝的评价标准与她愿成之事相悖,治乱中兴,制衡朝臣,太子的手腕与魄力她见识过了,同时也看得明白,太子继位必将以平衡作为治国之本,最忌打破平衡的“变数”,而她所行之事,无论是普及女子书学,还是变革军政,都是谢渝不可能支持的事情。
严百丈又道:“眼下慎王与东宫相争,虽说惠贤皇后大丧期间禁止选秀嫁娶,良玉的婚配可以暂且搁置,可良玉难免会被夹在中间。得找个由头将她支出去一年半载,避上一避。”
一国皇帝或皇后薨逝,是为国丧,国丧期间凡是有爵位、官衔品级的人家,三年内不应考、禁嫁娶。惠贤皇后是贵妃死后加封的皇后尊位,宣元帝一定要惠贤皇后的丧葬与皇后并重,不可有一丝一毫出入,礼部官员考虑到各方面仪制和古法,多番上奏,终缠得宣元帝答应国民为惠贤皇后服丧时间裁半,由原来的三年减为十八个月。
严百丈要找一个“由头”并不难,甚至不劳自己去想,便自己来了。
陈良玉油烧火燎地跑来,“爹,您得进宫一趟,今儿得劳您去陛下面前卖个脸。”
见一旁站着严百丈,行了师生礼,“严伯。”
严百丈点了下头,“什么事这么急躁躁的?”
“富商巨贾搬迁的风口,西岭一带的山匪劫了不少财物和人质。朝廷眼下正在物色剿匪将领,准备对那带的山匪全面清剿。”
能攒下巨额家财的不是一方地头蛇,便是朝中有靠山,甚至是沾了皇亲的。
西岭匪患一直比较令朝廷头疼,那一带山脉绵延数百里,匪徒打家劫舍抢了人,随便哪个山头一遁,便无影踪了。朝廷不是没有派兵剿过,剿了多次,端了不少山寨,可那帮匪徒怎么也打不尽似的,春风吹又生。